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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间事（仙姑二）

  “大官人，要不我自己去吧，您告诉我在哪儿就成，这风大雨大的，您还得赶回开封府。”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开口了。

你道他是谁，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展家老仆展忠的二儿子——展翼。

展忠老来得子，奈何此子读不进圣贤书，反而对武学兴趣浓厚。

家主是南侠，展翼觉得有义务将侠气发扬光大，一天天上蹿下跳，好事赖事都要管一管。全村没有谁不认识他，大多喜爱得紧，但是一提到总叹气：孩子是个好孩子，就是太皮了，管不住啊，得亏有他爹和大哥压着，不然早晚出事。

  

一语成谶。

展翼是在下学回家的路上偶遇展昭的，二话不说就跟人走了。

在他看来，家主有请同窗捎信去家中，父亲不会有异议，信里不是说了么，既然自己学文不行，那就习武，展大官人亲自带去拜师。并且大官人早就有此想法，只是公务繁忙未得空闲，此番外出办事，特意绕道来接他展翼。

       天大的荣幸啊！

  这一路，大官人温柔耐心，好吃好穿地待他，还指点了他几招。虽然走得太快来不及领略沿途风光，但一想到自己出门是为了拜师学艺，这点遗憾瞬间就没了。

等到了地方，跟着师父好好学几年，再出来，他展翼就是大侠！

看着少年雀跃又体贴的样子，展昭笑着回应：“无妨，前面租辆驴车，再走个把时辰我们就能到了。”

雨还在下，淅淅沥沥，总下不大。

头次出远门的展翼不甘心呆坐，掀开车帘子到处看。

起初四周都是田，之后渐渐稀疏，最后被荒山林子取代。难不成家主朋友是书馆先生说的那种隐士？

“大官人，我们后面有人，跟好久了。”

“是吗？”缩在车厢里御车的展昭探头去看，雨幕如烟，尚且不阻视线，一里外确实跟了辆驴车，好似方才自己嫌贵舍弃了的，搭雨棚的那辆。

管不住自家主子，白福只好带着行李随船先回开封。

白玉堂驱车跟在展昭后头，看大致方向，是往开封不错，却越走越偏。过了两个村子，便人迹罕至了。

难不成他护送那半大小子回家？

白五爷更好奇了。

路边开始出现些许烧剩下的纸钱和压坟头的墓纸，零零散散的，打眼瞧去，灌木上、草丛里，总有那么一两片在湿乎乎滴着水。

  

大槐树底下立了块石碑，“王阎庄”三个大字是阴刻上去的，还挺新。

赶车在前的没有停顿，先行路过，远缀在后的默契跟上。

王阎庄不大，下着雨没人出门，放眼看去有近百户人家，近处几家门边挂着招牌，皆是卖祭奠之物。唯西面一处大院是个简易客栈，白玉堂看到跟了一路的驴车，便也停了过去。

自有跑堂打伞来迎：“这位爷真是稀客啊，您打尖呢还是住店？”

“找人。”

  厅里就坐了展昭和少年两人，展昭面对大门，却没有看他。

  那少年端着一碗清水面正吃得起劲。

白玉堂径直过去，目光扫过横放在桌的古剑，顿了顿。

展昭这才看向他，一对眼珠子黑沉沉的。

四目相对，默然无语，白玉堂咧嘴一笑，先发制人：“展大人不在开封办公，跑到这荒村小店来做什么？”

 他气定神闲地跟展昭对坐，手中唐刀也摆上桌，银鞘白穗，分外张扬。一双冷中带煞的凤眸满是不屑：“吃得这般寡淡，五爷有些后悔入职开封府了。”

展昭神色一顿，腰板儿更加笔直：“白大人说笑了，你又是为何而来？”

白玉堂盯着他眯了眯眼，收起笑容：“自然是为了御猫。”

“……白大人，朝廷禁私斗。”

“哼。”白玉堂嗤笑一声，再不接话，反而去问少年：“你又是谁，怎会与他一起？”

少年吞下嘴里的面正待开口，就听他家大官人不耐道：“这是展某私事，还请白大人莫要插手。”

难道这俊俏侠客是恶人！？展翼怒目而视。

白玉堂与他对上眼，挑了挑眉。

“你我同朝为官，何必客气。” 说罢他提起茶壶，自斟自饮，甚至招呼跑堂的过来点了一桌上等席。

“紧着新鲜拿手的上，这荒郊野岭的爷也不挑。”

“白某正值休沐，人既已在此，便等此间事了，咱们一道回府。”

  话说得那叫一个贴心助人，展翼却觉得这位爷是来摆谱的，特别在他点完菜之后。

展翼小小的脸上皱出了川字，转眼去瞧自家大官人，希望得到点明确的暗示，然而大官人目光下垂面色平静。

这态度到底是敌是友啊，怎么肥事？

“小家伙，你从哪里来？”

他又开始问了，我是说还是不说？

展翼哀怨的眼刀嗖嗖嗖朝展昭飞，白玉堂笑眯眯吃着酥脆香豆权当没看见。

最终，一桌家常小菜加些山珍并蜜饯果子上齐后，展昭叹了口气。

“店家，劳烦酒盏换成碗吧，今日理应我做东才是，白贤弟，咱们不醉不归。”

白玉堂眸光湛湛，嘴角略微一勾，似笑非笑：“乱叫什么，谁是你贤弟。”说着抬高酒碗跟他一碰，一下子泼出去半碗，方才淋雨便有些润的蓝衫彻底湿了。白玉堂视而不见，哈哈大笑，而后一饮而尽，置碗盯着对面看。

展昭虽然诧异，到底挨不住那眸中锋锐，含混着也一仰脖子，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。

展翼不喝酒，胡吃海喝，胀得直打嗝，趴在桌上迷糊睡过去的时候看到那两人还在推杯换盏。

这就是同僚间的餐桌礼仪吗？